最近第四次“入坑”《诡镇奇谈 卡牌版》。
第一次，大约2016年游戏中文版刚推出，趁着双十一买了一堆，后因中文版翻译质量极差，以及我对克苏鲁主题兴趣不太高，出二手退坑。
第二次，大概在2019年买了几盒盗版中文版，玩了玩，还是有很多错误，另外游戏主题对我的障碍依然存在。
第三次，我在2024年参加了温哥华一家桌游店的《诡镇奇谈 卡牌版》教学活动，本着装新人蹭游戏的心态参与，和一个大姐一起玩了诡镇基础第一关，再度燃起兴趣，于是买了基础和遗忘年代循环的，solo了基础前两关，还加了和几个华人一起玩了玩。但时隔很久没有再开。
最近把英文版卖了，开始玩海淘过来的中文版。这次不仅仅是当作一个逻辑连贯的通关游戏，还仔细研究了组牌的原理，发现这游戏的深度，真的不得了。
相比于其他游戏“高效通关”这个普遍要求，诡镇玩家扮演的调查员，会在游戏过程中不断遭受不可逆的损伤。例如基础第三关结束后，即便达成最好结局，调查员的神志上限也会因目睹过多惊骇场面而永久下降2点（我的调查员罗兰班克斯的神志一共才5点）。伴随状态下降的，是经验的增长、牌库的迭代升级。玩家经历的，实际上是一个普通人不断的受伤、但也不断变强的过程。只是这个过程不是永久的，人都有生理和精神极限，极限到来时，该角色已经不适宜继续征战，则光荣退休，人物将达到他的旅途终点，其本人的故事将画上句号，而他对故事剧情做出的改变（你在游戏中作出的不同抉择和妥协），则永久性的留在游戏世界中。
作为一个商业游戏，这种设计颇为反人性。大多数玩家喜欢刷刷刷，喜欢越来越强，喜欢在混沌中达成最优解，而不是一身旧伤、绞尽脑汁、最终像每一个凡人一样老去。这种属性逐渐弱化、角色逐渐变强、剧情最终会收敛至角色的极限而只能换人的设计，不是游戏的逻辑，而是现实人生的逻辑。
相比之下，魔戒LCG则不太具备这种这种角色成长的张力，玩家们单纯的根据不同关卡选择不同的英雄和牌组配置，戎马一生杀敌无数，然则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。
可以这么理解：诡镇奇谈LCG是一个包着克苏鲁外皮的现实主义故事，魔戒LCG则是比较传统的奇幻爽游。诡镇想让玩家接受的，就是一个人同时对抗外界敌人与内在自身的过程中，不停地思考“现在是不是应该停下了”和“下一次检定我可能会死，要不要提前撤离”。失败不是结束，失败只是一种故事走向。
我记得多年前在深圳参加一场万智牌店赛，赛前和另一位牌手聊天，我说我玩万智牌不为了赢，就是为了好玩，所以我会组一些奇奇怪怪的套牌。对方反问，“不为了赢，你玩什么万智牌”。玩游戏的方式，是一种表达。当游戏变成了meta、强度、概率的数学问题，大家讨论的焦点是胜率、强度，而不是抉择前的焦灼与面对命运击打时的苦笑，游戏的乐趣毫无疑问被砍掉了一大块。
诡镇奇谈这个游戏，虽然在题材上让我没什么兴趣，但「四进三出」的历史，其实也暗合了我的某种直觉：这个游戏有一些我不喜欢的地方，但也有让我流连忘返的地方，而且后者可能更重要一些。
我反复提一个观点：游戏，作为一种表达，不仅仅是设计师的表达，同时也是玩家的表达。不同玩家对游戏有不同的玩法、目标，例如大多数游戏媒体在深度讨论《诡镇奇谈卡牌版》的时候，更多的是讨论调查员的强弱、卡牌配置的合理性、关卡的压力点等等。但我认为，这个游戏最值得讨论的恰恰不是那些每个优秀游戏都有的 meta 和 策略，而是超脱于输赢之外的、关于人生的另一种放在桌面上的展览。
「就这么输了，似乎也有其合理性？」
「这个角色已经付出太多，应该退役了。」
「不再追求全成就式的重复劳动，尊重一场战役所覆盖的调查员的人生。」
「廉颇老矣，再来一战！」